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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宰相九百一十五章沙堤

宫墙外的夜漏声格外清越。

学士院中随着夜风卷起庭院上未扫的落叶作沙沙之声。

明晃晃的宫灯将数株大槐树的树影勾勒在灰砖上。

学士院的四面的宫墙修得格外高大以防有人窃听机密重地但唯独那株老槐树突破了其他槐树的命运力透重墙而出直压宫檐。

随着夜风乍起章越呼吸着清爽的空气看着天上星辰今夜愈发明亮好似今夜深宫中的灯火倒映在天幕上一般。

章越想到古人以星喻人按照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不知是天上哪一颗? 想到这里章越自嘲地笑了笑这固是迷信之说但自己都穿越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迷信。

章越看着夜空中明亮至极的繁星以及深宫里那无尽的灯火璀璨不自觉地沉醉其中这时好似紫微星旁一颗星辰陡然间明亮了起来一瞬间甚至盖过了紫微星的光芒。

章越吃了一惊半个时辰之后此星的光芒方才渐渐暗了下去。

章越心想方才若自己没看花了眼不知钦天监是作何感想。

章越摇了摇头古人将紫微星喻作帝星但不就是小熊座β吗?别说得那么玄乎好不好。

至于星光变化大约是变星吧或者是戴森球? 章越不知为何又感到是冥冥之中的一等预示。

这时忽听得学士院外有人捶门问道:“是何人在此锁宿?” 章越脸色微变锁宿不是机密还有此等事?但见门外驻守的侍卫竟也无人斥退。

但听此人连连叫门杨绘已是从椅上起身走到门前一旁御药监的内侍也已惊觉走出门旁道:“何人如此胆大敢动问何人锁宿?” 对方道:“混账我是周内监还不能问吗?” 听得对方名字御药监的内侍吃了一惊道:“原来是周内监失敬失敬今夜是端明殿学士章越合翰林学士杨绘锁宿!” 而墙外之人应了一声方才大大咧咧地离开了章越与杨绘看着对方将消息透露。

杨绘对章越平静地道:“这周内监在皇太后身边侍奉以往锁宿时也常有询问。

” 章越心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规矩是用来打破的’。

杨绘睡意全无地对章越道:“度之长夜漫不喝杯御酒暖暖身子?” 天子为每个锁宿的翰林学士都赏赐这一次连拜二相杨绘则除了御酒还有肉桂椒香之赐以及三百贯润笔钱。

事后章越也要给杨绘一笔润笔费。

不过润笔费改革后这钱将会雨露均沾。

章越与杨绘各自喝了一盏。

章越不敢多喝怕是误会但杨绘却喝个不停。

杨绘对章越道:“度之趁着天明还有一个时辰我与你说说心底话。

” “白居易上宰相书有一句话‘济时者道也;行道者权也;扶权者宠也。

故得其位不可一日无其权不可一日无其宠。

然则取权有术也;求宠有方也。

’” “我有道也有权但无宠也故此生到达此位已是极致了但你不同明日宣麻后你当大有可为!” …… 吴充府位于金梁桥位于外城不过这日一大早但见开封府动员不少官兵百姓载沙填路。

到了铺路的这一刻吴府上下都似乎知道了什么。

但凡官员拜相必须皆礼绝班行从私邸填沙铺路直至宫里。

开封府的官兵百姓将一袋袋的沙土铺就在地又用水往上面泼去最后再拿似簸箕之物夯实路面。

眼见填沙铺路的一幕李太君吴安诗吴安持以及吴府上下家人无不喜不自胜地向吴充道贺。

吴充见此一幕也是恍然出神了许久许久默然片刻举袖往眼角擦了擦。

一旁李太君满脸笑意地对吴充道:“听说昨夜三郎也锁院宫中!” 吴充脸上浮现出笑意道了一句‘好贤婿’。

“备车入宫!” 吴府数百随人皆是出府恭送而吴充在吴安诗吴安持的搀扶下缓缓登车。

吴充坐上车后回看了一眼吴府对李太君挥了挥手后放下了车帘随即马车在铺满沙子的街道上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沙堤马蹄起落间自带上了厚泥。

沿途百姓无不向行驶中的车辆驻足而观。

吴充坐在车中双手按膝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须随着马车的起伏轻轻颤抖。

…… 而在宫中正伏案打瞌睡的章越突察觉到什么当即翻坐起身。

原来自己打盹的功夫天已是亮了。

章越深吸了一口气耳听鸟鸣清脆悦耳至极。

他推开窗户但见庭院间好几只鸟儿立在枝头朝自己伸颈而鸣好似在报喜一般。

雾霭渐渐散去而红日从东面破出洒在树下的一掌圆池上这天光云影般景色令章越想起了老家县学前的半亩方塘。

“章学士院门已启!” 御药院的内侍向章越禀道。

章越重新穿戴整齐然后步至院门而杨绘亦送章越至院门处。

按规矩杨绘需等到朝会结束方才能够离开学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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