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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邪侠第20章 终章 范文与顾远离别的酒宴

潞州城南的酒肆里顾远用缠着麻布的左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深秋的凉风卷着几片黄叶跟进屋内惊醒了趴在柜台打盹的店小二。

范文早已坐在最里的方桌前面前摆着两坛未开封的汾酒右手腕上新包扎的纱布还渗着药香。

范某平生最恨契丹人。

范文拍开泥封琥珀色的酒液溅在手背伤疤上三岁那年契丹游骑烧了我家的药铺。

他仰头灌下半碗喉结滚动间露出颈侧箭疮父母兄长被吊死在村口槐树上就为逼问《天门药典》下落。

顾远沉默地转动陶碗碗沿缺口中映出他蒙着阴翳的右眼:我七岁那年耶律洪派拜火教剿灭羽陵部。

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丝在酒中化开我外公金首领把我藏在草堆中那时他喉管处如柱的鲜血喷的令我害怕舅舅把我塞进死狼肚皮自己在雪原引开追兵...后来叔公说找到舅舅尸体时他的双腿被野狗啃得只剩白骨…… 范文斟酒的手顿了顿。

暮色透过残破的窗纸在顾远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光痕。

这位叱咤风云的枭雄此刻蜷在条凳上像极了当年蜷缩在狼尸中的孩童。

第二坛酒见底时顾远忽然扯开左袖衣襟。

狰狞的刀疤间隐约可见褪色的刺青——那是古日连部传承七百年的狼首图腾。

叔公原名古日连·森。

他用酒水在桌面画出契丹文字'森'在我们族语中是'孤狼'。

木纹吸饱了酒液蜿蜒出三十年前的漠北风雪。

那年十八岁的古日连森是部落最耀眼的勇士却在黎部公主的和亲宴上折断定亲金刀。

老族长当众抽了他三十马鞭:你当自己是草原的鹰?不过是拴在部族车轮上的狗! 后来他在冰原独行三个月。

顾远摩挲着酒碗缺口用狼牙刻下新名字——古力森连。

'力'是折断枷锁'森'是孤狼重生。

第三坛酒香漫开时檐角铜铃突然轻响。

范文望着顾远执壶的手——那上面有道新月形疤痕与苗疆弯刀的弧度严丝合缝。

叔公二十五岁流浪到沅水...顾远的嗓音突然沙哑遇见巫部大祭司的女儿阿兰若。

他蘸酒画出苗女银饰的纹路她说汉话带着蜜糖味教叔公唱'月下蛊歌'时总把'长相守'唱成'长相狩'... 那年端阳节的龙舟赛上我叔公古力森连为护阿兰若空手折断地痞的苗刀。

刀刃在他掌心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却在少女的蛊药下化作新月疤痕。

他们私定终身那夜巫王将象征继承人的银铃系在女儿腕间。

后来呢?范文的指节捏得发白。

顾远突然将酒碗砸向墙壁瓷片在梁字军旗上撞得粉碎:七月流火中原叛军勾结苗疆逆党! 记忆中的火光烧红了沅水。

叔公从漠北赶回时巫部山寨已成焦土。

阿兰若的银铃嵌在烧焦的梁柱间铃舌上刻着未写完的契丹情诗。

第四坛酒未启封暮色已染透窗纸。

范文的独眼在阴影中闪烁:所以你叔公投了拜火教? 他在尸堆里坐了七天七夜。

顾远扯动嘴角第八日清晨拜火教左使张三金踏着露水而来...残酒在桌面画出火焰图腾说能给他焚尽中原的火种。

檐外忽然传来战马的嘶鸣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顾远望着街角飘摇的李字军旗突然轻笑:范兄可知当年叔公教我驯鹰...他指尖在酒渍中勾出苍鹰轮廓说最好的猎手要懂得在暴雪来临前收网。

范文的独眼突然迸出精光。

他想起地宫决战时顾远宁可自损经脉也要留自己活口——原来早在那时这个契丹男人就在布更大的局。

月光泼进残窗顾远屈指弹开第五坛汾酒的泥封。

浊漳河的水汽混着酒香在室内氤氲范文被硝烟熏坏的左眼微微眯起看着这个契丹男人用弯刀削开炙羊肉——刀刃正是古力森连的鎏金狼头刀重铸的。

朱全忠挟天子令诸侯十载...范文蘸酒在桌面画出汴梁地形今岁四月受禅称帝拥兵三十万范某以为... 冢中枯骨耳!顾远突然掷刀入木刀柄红宝石映着烛火如血弑昭宗鸩哀帝连屠清流三十族——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箭疤这等豺狼当年在云州连烧十八座粥棚! 范文的独眼骤然收缩。

他想起数月前途经汴州战场亲眼见梁军将饥民充作两脚羊。

檐角铜铃忽被夜风撞响仿佛万千冤魂呜咽。

晋王李克用...范文指尖停在太原方位三矢遗训父子皆... 垂暮病虎罢了!顾远冷笑割开羊腿潞州城外他连斩十二员劝降使——油星溅在沙盘上的晋阳城模型这般暴戾岂是承天命者? 羊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范文想起前日密报:李克用呕血昏迷前亲手杖毙了进谏的掌书记。

烛火爆了个灯花恰似晋阳城将熄的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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