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六章 见说崇山放四凶15
韩冈的确是胆魄过人。
自河湟十年之后都让人忘了他最早是怎么得到王韶的赏识。
不过还是蔡确的失败最让文彦博扼腕叹息。
蔡确、曾布、薛向联手推倒了一心延续先帝治国方略换成了性格刚硬的太皇太后垂帘。
若他们成功之后在朝堂上为了与王安石、章惇等人争斗必然要援引外力相助。
在眼下正邪截然两分的时候蔡确能够请来的助力自然不会是他家。
而且太皇太后一向敌视新党由其秉政国政必然要恢复到祖宗之时。
就算是蔡确不想拨乱反正最后也是由不得他。
过世的慈圣光献曹后身为姨母、姑姑还不是拧不过做侄女和新妇的太皇太后? 两三年后重回朝堂的元老们联合太皇太后之力能将蔡确、曾布也一并给掀下来。
彻底清除十五年来的重重乱政。
可惜韩冈这一骨朵之后最后的机会都不复存在了。
蔡确从此成了叛逆有宋一代都不可能再翻身。
与其关系紧密的一干人等这一回日子也难过了。
蔡确的党羽就不提了。
他的亲戚都一样要被这一桩的案子牵连进来。
据说韩琦家已经跟蔡确定下亲事。
在婚事上死掉的韩稚圭他的儿子们倒是没有半点党同伐异的想法。
一切都以维系韩家家门不堕为目标。
可现在的情况他们当初的目的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为了水中月镜中花。
还有冯京那位与蔡确联姻的前任宰相也同样逃不过为人群起而攻的结果。
文彦博与蔡确没什么瓜葛曾布、薛向就更不必提了。
但文彦博现在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想法。
刑恕竟然成了参与蔡确密谋叛乱的同谋之一这一件事让文彦博哑然失声。
刑恕的身份太尴尬了。
他在洛阳城中是很多人都看好的年轻一辈也是西京元老们在京师的耳目之一。
其交游广阔常年在司马光、吕公著门下行走又是二程的弟子到处是朋友出入元老之门与其结交往来的衙内、士人多如牛毛。
比起吕公著、司马光来说文彦博与刑恕算不得有来往。
可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刑恕被牵连进谋反大案中这是比司马光、吕公著败退回京对旧党更大的打击。
在刑恕的家中不知有多少与洛阳城中官宦人家的子弟往来的凭据一旦给搜检出来整个洛阳城都要鸡犬不宁。
纵然可以自辩清白说自己与刑恕参与到叛乱没有任何关系可这年头谁没有点小尾巴?万一有人想来一个一劳永逸文彦博本人都逃不过去。
文彦博白透了的双眉紧紧皱起就连他也觉得这件事棘手了。
对元老重臣的尊重并不包括在叛逆之事上。
尤其是新党诸贼等了这么多年这么好的机会就是文彦博也不觉得他们有任何轻轻放过的理由。
这样的情况下至少得先做好准备。
当事情真的来了才能有所应对不至于乱了阵脚。
“你有没有跟那刑恕私下里有什么勾当?!” 文彦博猝然问道双眼紧紧盯着身前数步的文及甫。
即使他一贯的对儿子不假颜色也从来没有如此严肃的表情。
文及甫早就面无人色惨白着一张脸。
就算是文及甫也明白朝廷对叛逆的态度从来都是宁枉毋纵何况文家眼下在朝堂上举目皆敌有所关联的朝臣能挤进侍制班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当真要面临朝廷天威连个能帮着说话的人都没有。
与他常来常往的刑恕成了叛贼作为与其关系亲近的自己又如何能轻易脱身。
但父亲的质问他却不敢不答。
若当真被认定与叛逆有所牵连自己说不得就要自尽以免为家族带来祸端。
在这件事上父子至亲也没有人情可说总不能为了一个儿子将其他子孙乃至整个家族都牵连进去。
在文及甫自己察觉之前他就已经跪了下去“儿子不敢欺瞒大人刑恕过往一向常来奉承儿子。
儿子却不过情面也多与其敷衍。
但决没有参与什么叛逆的勾当。
” 见文彦博默然不语他心中更是慌张头脑急速转动慌忙为自己辩解“大人想那蔡确和薛向都有拥立之功寻常如何会谋叛?只是因为天子失德方才起了异心。
可太上皇才驾崩几日?儿子纵使有心为逆也来不及与其共谋!” 文彦博沉默良久最后叹了一口气“……你去将你书房中的信和草稿都拿来。
” 文及甫如蒙大赦扶着膝盖挣扎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浑身冷汗浸透了内里的小衣。
不过他也不敢抱怨什么转身就脚步蹒跚的出了温房往自己的小院去了。
一般来说士人写信都会留草稿。
就是才高八斗的大家也会在写信给亲朋好友之后留一份草稿在手中。
那些私人文集中书信部分的底稿来源都是留在家中的草稿。
文及甫过去可是有过写信为人关说最后被牵扯进一桩大案中的前科。
所以更是被文彦博严令任何信件都要留下草稿以供日后查验和自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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